7硕士辞职引发“北京户口”价值之争

4月21日下午，一起普通的劳动纠纷案件在北京市崇文区人民法院宣判。几名2008年毕业的研究生将自己所在的单位告上法庭，称他们已经递交了辞职信并离职许久，但单位始终不给他们自己的档案，拒绝协助他们办理户口转移手续。法院认定，提出辞职是劳动者享有的权利予以支持，有关辞职给公司造成的损失，公司可另行主张。
“这起案件直指目前备受关注的户籍问题，而进京指标实际上才是这起案件背后的深层起因。”本案的主审法官、崇文区法院民一庭副庭长尹宏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硕士解释离职原委
应聘“法务”却被当工人使
2008年7月，刚刚从北京几所名牌大学毕业的王国峰(化名)等7名硕士研究生，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北京一家国企建筑公司。在签订5年劳动合同的同时，单位为他们办理了北京市户口。
8个月之后，王国峰等人陆续离职。
2010年年初，这7名硕士将自己曾经的“东家”告上法庭，称单位拒绝转移他们的个人档案资料，不给他们开具离职证明书，同时也拒绝为他们办理户口转移手续。
王国峰等人请求法院确认他们与企业之间的劳动关系终止，并要求企业将他们的人事档案转移至人才服务中心。
“我应聘的职务是法务，结果进来之后被发配到工地干‘工长’。”对于离职的原委，王国峰说自己有一肚子的委屈，包括干的事情跟自己所学专业毫无关联、一个月收入也就2000元，周末连轴转不说每天还要干10个小时以上……
“招他们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我们是建筑公司，一律要从基层做起，会很辛苦，他们个个都说自己没问题，自己如何能吃苦。可才大半年的时间，他们就说吃不了苦要走人，这纯属借口。”在建筑公司的代理人郎吉祥看来，这些才干了不到一年就要走的研究生，当初来公司的动机就不纯，就是为了借进入公司的机会来“套”一个北京市户口。
崇文区人民法院对此案审理后认为，提出辞职是劳动者享有的权利，因此对原告要求确认终止双方劳动关系的请求予以支持。但因王国峰等人未提前三十日通知建筑公司且见习期未满违反了劳动合同的约定，由此给公司造成的损失，公司可另行主张。此外，法院还判令建筑公司为王国峰等人办理档案转移的相关手续。
公司称损失惨重
户口“高昂”价值无法评估
对于法院的判决，王国峰等人表示支持。郎吉祥则称，他们将考虑上诉，并适时启动索赔程序，向王国峰等人索要因离职所造成损失的赔偿，“我们公司这次的损失实际上非常惨重”。
据了解，公司一方所谓的损失惨重指的正是为王国峰等人办理的北京户口。郎吉祥告诉记者，目前北京市人事部门每年都给他们公司若干个进京指标，他们公司根据自身情况招聘所需的人才。
“进京指标是有限的，北京市户口的价值谁都明白，这也是我们公司的优势之一，但他们干上半年就走，造成进京指标资源的严重浪费，对公司而言损失惨重。但我们却没办法评估这个方面的实际损失。”说到这里，郎吉祥显得颇为郁闷，“北京户口值多少钱？你在外面问问都知道，但是在法律层面说，北京户口又好像是一文不值。”
此外，他还向记者透露，出了这个事情之后，公司曾考虑收回这些人的进京指标，但通过咨询政府有关部门，发现这种想法没法实现，目前还没有进京指标的收回制度。
针对公司下阶段可能提起的索赔诉讼，王国峰表示他们已做好了准备。据王国峰透露，其实在此次诉讼之前，他们和公司也经历了长时间的交涉，最初他们是想给公司3万元的赔偿款。
既然觉得公司对他们不好，也不给加班费，为什么到离职的时候，王国峰等人还想着给公司赔偿费？
对此，王国峰解释称，这主要是一种感谢，不管怎么说，公司为他们解决了北京户口，仅凭这一点，他们觉得还是应该向公司表示一下的。不过公司坚持向他们要至少5万元赔偿金等强硬态度，让他们觉得很心寒，所以最后才决定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
此外，王国峰告诉记者，2008年公司总共招了近40名新人，然而目前还在公司的已经不足10人。
主审法官剖析
进京指标实为深层原因
“双方的说法应该说都有道理。”负责审理此案的法官尹宏伟认为，这起案子背后的问题实际上是进京指标的使用问题，对于拥有进京指标的单位而言，可以招聘来更优秀的人才，但同时也不排除很多人其实就是冲着指标去的。因此，一个看着非常有诱惑力的“进京指标”，怎么使用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它的积极作用，不仅是使用进京指标的企业需要考虑的核心问题，也应当是进京指标审核发放机关所应当考虑的。
在与记者的交谈中，尹宏伟指出，作为企业使用进京指标招来优秀人才这仅仅是第一步，接下来应当注重对人才的培养和特长的发掘，使新人们能够在各自的岗位上感到一种责任感和成就感，这样才能防止人才的流失。对于刚毕业的研究生而言，也应该踏实下来进入基层学习经验，要能够吃苦，在选择企业之初就应当了解清楚企业的情况，评估自己能不能适应企业的工作和管理模式，不能只看到有利的一面；否则，频繁的跳槽不仅对企业不利，对自身的成长也不好。
“使用进京指标招来的人才短时间又流失了，对企业的损失肯定是比较大的。如果这种现象普遍存在，那么就会造成国家的损失。”尹宏伟说，当前很多拥有进京指标的企事业单位都存在着人才快速流失的问题，这也反映出企事业单位内部对人才的培养力度不够，用人制度存在问题。
有关部门目前对发放进京指标的管理和审核依然比较严格，主要是为了城市整体发展的客观考虑，但是却对通过进京指标引进的人才培养缺少必要的后期关注。尹宏伟建议，有关部门应当建立起一种后期监管制度，引导和帮助使用指标的企事业单位建立起科学的用人模式，加强培养，提高员工的忠诚度。同时，对于人才流动较大的单位进行追责，甚至处罚。
案外人语
“目前户籍制度的改革已然是蓄势待发，不过，这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过程，当前情况下应当更多的去关注如何规范户籍制度。”针对此案，中国人民大学行政法副教授李元起表示，进京指标作为当前的一种稀缺资源，却没有太多的制度化法规对其予以规范，户口本身不能买卖并不意味着它没有价值，因为北京户口在现实中确实存在着很多附加价值。
李元起认为，如果有人通过应聘等方式“套”得北京户口，那么有关部门就应当通过取消其户籍等方式收回指标，严防这种现象发生。此外，有关部门也应当加强进京指标的后期监控，看看引进的人才质量究竟如何，企业是否真的缺人。
与此同时，李元起还提到了目前部分事业单位的编制问题。他举例称，一个事业单位的编制看着只有100个，但是如果明年走70人，他就还可以再招进来70人，后年还能再因此而招人，实际上可以申请到远远不止100个的进京指标。
对此，李元起呼吁，处理好部分事业单位的编制与户口指标问题已成为当务之急，否则将严重削弱政府在相关单位使用进京指标的用意，甚至滋生企事业单位内部的用人腐败。